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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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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年氏,去烏喇那拉氏那兒的時間就很少,沒想到,唯一的嫡子被人無聲無息下了毒都不知道。

看一眼大兒子,四阿哥暗自慶幸,這孩子,真是命大,上一次,被玉兒打鬼門關拉了回來,這一次,又被救了。只是,兒子第一次中毒是自己沒防範,這第二次,卻著實是自己的錯。只是,他素來自信對府裏掌控得很嚴密,沒想到,居然還是有漏洞嗎?

上一次弘暉中毒,他下手還不夠狠嗎?

四阿哥想著,不由自主收緊十指,一手握成拳,一手捏著佛珠,那捏著佛珠的手指因用力過度,泛出一絲白色來。

弘暉的臉色雖也變了,卻不像烏喇那拉氏那樣可怖,沈默地把那粒綠色藥丸裝到貼身的荷包內,有小窩克給的藥丸,他其實一點也不擔心,唯一可怖的,是他一點兒沒察覺到中毒的征兆。如果,沒有小窩克,他會怎樣?

弘暉背上起了一層冷汗,估計,他早在八歲那年,就死了……

四阿哥問:“弘暉,是誰下的毒你心裏有沒有數?”

一邊的烏喇那拉氏張了張嘴,弘暉不著痕跡地捏了捏額娘握著自己的手,烏喇那

拉氏不出聲了,兒子大了,考慮的問題便多了,他不再是那個幼嫩不能自保的孩童,他連兒子都有了。自己應該相信他的判斷與能力。

弘暉沈聲道:“兒子不知道,阿瑪,咱們回去,著人再查吧。”

四阿哥不曾註意到母子二人的小動作,閉目冷哼:“阿瑪會好好查查的,咱們的命,不能由著別人拿捏,親王府的世子都敢下毒,這膽子,可謂大極。等爺查出來,一定要把那下毒之人的皮扒了。”

弘暉想了想:“阿瑪,兒子想讓永璉在堂叔府裏住一兩年,就像兒子當年那樣,或者,也不一定一次住那麽久,每次住個十天半月的也成,小窩克肯定能在這段時間裏把永璉的身子養好。”

四阿哥看一眼大兒子,點頭道:“當年,你在你堂叔那兒養了一年,便把身子徹底的養好了,永璉早產,身子一直有些不足,放到你小窩克那兒養養也好。”

弘暉抿唇一笑:“堂叔又該吹胡子瞪眼了。”

四阿哥哼一聲,翹起唇角:“這些年,他那幾個小子差不多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我府裏吃住,現在讓我孫兒去他那兒吃回來,該的。”

弘暉感覺著阿瑪難得的好心情,心裏忍不住嘆氣,小窩克這才醒了幾日,可他卻明顯感覺生活有了大變化,阿瑪明顯比這十年來都更親近他們母子了,垂下眼瞼,阿瑪,知道是誰下的毒,你能替兒子討回公道嗎?

十三阿哥車上,十三阿哥打著和四阿哥同樣的主意,想把最小的嫡子送到玉兒那兒去,這個兒子,打小底子就不太好,平日吃飯也總吃不下,沒想到,今兒卻吃得極香,看著坐在哥哥們身邊,臉上難得泛上紅暈的四兒子,十三阿哥笑道:“弘(日+兄)guàng,今兒跟著堂兄們,玩兒得高興嗎?喜歡堂嬸兒嗎?”

四歲的弘(日+兄)guàn□頭:“堂嬸兒還讓兒子以後常去,說給兒子做好吃的。”

十三阿哥道:“那(日+兄)guàng兒便常去堂叔家玩兒吧。”又看看弘暾、弘晈,十三阿哥笑問道:“你倆要去上書房,不能像弟弟一樣,不過,你們是不是今兒拉著弘吉弘寶讓他們多帶好吃的?”

見兩個兒子點頭,十三阿哥眼中泛起頑皮的笑意:“別和他們客氣,多吃點兒,弘吉弘寶若沒吃飽,回去一說,你們堂嬸就會天天把你們的飯也都備上的。”

弘暾弘晈相視一笑,狠狠點頭。

坐在旁邊的兆佳氏本要出言阻止,可看到丈夫這些年難得的輕松模樣,終於未發一言,算了,玉兒不是那小氣的,不會計較那點兒吃食的。兆佳氏垂下眼,玉兒說,爺那膝上的病不早點兒治好,將來會成大病,又摸了摸袖裏的瓶子,她的心定了定,以後,她會每日替爺敷藥的。

又過了幾日,玉兒被皇帝召進宮裏,因為皇帝十年沒收到玉兒制的衣裳了,因此,叫了她去吩咐她做衣裳。

玉兒看著皇帝走了幾個來回後,點了點頭:“玉兒會替皇上把鞋也做好的。”

皇帝滿意地點頭,這衣裳還能湊合,玉兒制的鞋他卻著實想念得緊,只是,想著皇太後臨去前,還念著要穿著玉兒制的衣裳與鞋襪,皇帝一時又有些意興闌珊,揮揮手,讓玉兒跪安。

出宮的路上,玉兒被攔了下來。

側頭看著九阿哥,玉兒也不出聲,這人,明顯來找碴兒的。

九阿哥臉帶不忿之色:“你前幾日宴客,為什麽不請我?”

玉兒瞪大眼:“我為什麽要請你?”

☆、343、吵架

343、吵架

九阿哥一個勁兒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可是,還是氣得三屍神暴跳:“你請了四哥,請了老十,老十三,卻不請我們別的兄弟,你看不起我們。”

玉兒哼道:“不請就是看不起?誰說的?”

“你不是看不起我們,你為什麽不請我們?便是我得罪了你,三哥,五哥他們沒得罪你吧,十年來你第一次宴客,怎麽也不請他們?”

玉兒的靈覺感覺到幾個親王的靠近,瞇了瞇眼,“我不請你,是因為我討厭你,打小兒,嗯,那年我才十二歲,打那時候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變著法兒的尋我的不是,欺負我;我成婚後,你還隔三差五給我找麻煩,還讓人綁架弘芝弘英,想把他們賣到外省去,哼,九堂弟,你這種行為,你自己說,你這像個當叔叔的樣子嗎?虧我的幾個兒子還成日叫你堂叔,你也好意思應。都沒臉紅!

宜妃娘娘爽直,五堂兄也寬厚,怎麽同樣是宜妃娘娘所出的你,卻陰險毒辣,小雞肚腸,腦滿腸肥,無事生非?哼,你自己說,你這樣兒,是不是可討人厭了?”

九阿哥活到三十六歲,什麽時候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過,一時氣得臉色紫脹,怒極攻心,揚起了手。

玉兒一揚眉:“幹什麽,你還要動手打堂嫂不成?你自己說,我方才的話,哪句說得不對?哪句說的不是事實,哼,說不過我,就想打我。老九,你試試,你要敢打我,我就敢告訴皇上,讓他打你板子,打你五十板子。”

九阿哥的牙咬得咕咕作響,早忘了自己為什麽找上這個女人了,他在府裏,不是沒打過女人,可是這、這個女人他還真不敢動,沒錯,他確實不敢動她,不只是因為她是嫂子,更因為,他若敢動了她一根手指頭,那只兇殘的毒豹子就敢要了他一只胳膊,皇阿瑪就會打得他下不了床。

九阿哥又氣又恨,怒吼道:“你這個虛偽的女人,你在皇阿瑪面前總裝著一幅純良溫善的模樣,其實,你最功利不過了,你打小兒見著四哥就巴結,見著我和八哥十弟卻瞧不上我們,明明是個卑微的奴才,卻一點兒不怕我們,看著恭恭謹謹,其實,你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裏,十弟要看你的那只鷹,你還嫌他麻煩,你自己說,有你這樣做奴才的嗎?啊?這天下,有哪個奴才敢這樣欺逛皇子?成婚前可惡,成婚後就更可恨了,本來雅爾哈齊和八哥素來挺和睦的,為了你,卻鬧得生份了,到如今,甚至見面打個招呼也客客氣氣的像個外人,你說,為的什麽?還不都為的

你?你這個女人,你、你、你為什麽要醒過來。”

玉兒一皺鼻子,“小心眼兒,就因為第一次見著你,我被那只雕扯著走了,沒留在那兒等你們開口再走,你就記恨了二十幾年,你說,你這心眼兒,是不是小得也太過份了?明明那時,我給你們行過禮才走的呀。”

九阿哥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頭暈腦脹,怒吼道:“蠢女人,我是為著那個嗎?你怎麽沒蠢死了算了?”

玉兒哼道:“我聽你方才話裏的意思,就是為那個,算了,九堂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某一天,佛印問蘇東坡:學士看我像什麽?東坡戲謔說:禪師像狗屎,佛印聽了毫無慍意,淡然一笑。東坡隨即又問:禪師看我像什麽呢?佛印毫不思索地回答:像佛!東坡回到家裏,開心地大笑。蘇小妹便問:大哥為何如此得意?東坡便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番。沒想到小妹卻道:大哥輸了!禪師心中有佛,故所見皆佛;大哥心中有狗屎,故所見皆狗屎。禪師心凈,大哥心穢也!”

玉兒說完,也不等九阿哥再說話,轉身走了。

哼,臭老九,不理他。

看著那個女人在幾個嬤嬤的衛護下揚長而去,九阿哥站在那兒搖搖欲墜,腦中一直回蕩著:屎、屎、屎……

“九弟,你叫我們來就是看你和一個婦道人家吵架的?”而且,還吵輸了。

五阿哥看著九阿哥,心裏怒其不爭。

三阿哥則還在使勁兒回憶這則典故的出處。

四阿哥手裏轉著佛珠,垂下眼皮擋住眼中的笑意:老九又一次偷雞不成蝕把米。

九阿哥回過神來,咬牙強笑道:“五哥,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五阿哥嘆道:“老遠聽到堂弟妹說你打小兒第一次見著她就變著法兒的欺負她……”他都不想說了,方才聽到的,全是自家弟弟的不是,偏自家這個同胞的兄弟,連句辯白的話都沒說清楚,真正坐實了他陰險毒辣小肚雞腸的罪名。而且,還讓他們見著了他試圖打一個郡王福晉,那時,他想沖出來阻止老九,偏被老四無意間擋住了,後來寄希望於老九能把伊拉哩氏反駁倒,誰知道,最後不過更顯得自家弟弟沒肚量,唉,真是,讓他這個哥哥說什麽好!

九阿哥本打著挑拔離間的念頭,反正,不論伊拉哩氏怎麽回答,他都打算讓她把幾個親王哥哥們都得罪了,只是沒想到,到最後,自己被氣暈

了頭,還被那個女人輕輕巧巧帶偏了話題,最後揚長而去,不但自己的目的沒達到,還讓幾個哥哥看了笑話。

九阿哥咬牙,那個女人和他的八字犯沖,但凡見著那張臉,他就怒氣上湧,再見不著平日一點兒城府,想他胤禟三十幾年來,算計過多少智計超卓之士,不曾想,卻總在一個蠢女人手裏栽跟頭,還是連連栽跟頭。

九阿哥咬牙,明兒,一定要親自去廟裏求個避邪符,那個女人,太邪門兒了。為什麽他一見著她,就再找不著平日的冷靜呢?說她不是山精鬼怪,誰信?

“老九?問你,找我們做什麽?”

九阿哥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五哥,我這不是準備請你們吃飯嗎?”

五阿哥嘆氣:“要請我們赴宴,讓下人遞帖子就成了,還需要親自和我們說?”結果,讓另兩個兄弟看了笑話。

三阿哥點頭:“沒錯,九弟,遞個帖子就成,不須這樣慎重,對了,這宴是個什麽名頭?”

九阿哥想了想:“沒什麽名頭,就是想和哥哥們聚聚。”一時之間,九阿哥也想不出什麽來,家裏也沒誰生辰,也沒別的事兒。

四阿哥翹起唇角:“什麽日子?”

九阿哥想了想,“後天吧。”

三阿哥點頭:“好,後天就後天,就這麽說定了,若沒別的事兒,哥哥我就先走了,我得去問問翰林院裏,可有誰知道那個典故的。”

三阿哥說著便轉身走了,留在當地的九阿哥的臉狠狠抽了抽,四阿哥唇角的弧度又變大了一些。

“九弟,是去你府上,還是?”

九阿哥搖頭:“去我的酒樓。”

四阿哥點頭:“三哥走得太快,一會兒你再著人和他說一聲兒,免得他到時直接去你府上了。”四阿哥沖五阿哥點點頭:“五弟,四哥我先走了。”

五阿哥笑道:“四哥,後天帶上弘暉吧。”

四阿哥點點頭,轉著佛珠,轉身走了。

五阿哥看著還楞神的胞弟,氣道:“你既請了我們,是不是還得跟別的兄弟們也說說?免得大家說你勢利眼。”

九阿哥咬牙:“雅爾哈齊才請了三個兄弟,為什麽我不能只請你們三人?”

五阿哥氣笑了:“人家是以伊拉哩氏的名頭發的帖子,堂弟妹是個什麽性

子,這京城裏有誰不知道?你還指望她面面俱到?若她真有一日像四嫂那樣我倒要懷疑那是不是她了。”

九阿哥氣得跳腳:“五哥,聽你這意思,她由著性子撒潑、任意妄為,還是對的?”

五阿哥道:“不是對不對,只是,她天性便是那樣喜怒由心的,再說,她病了這十年,長年昏睡,偶爾才醒過來一小會兒,這十年,便相當於沒過一般,你說你都快四十的人了,和一個二十出頭的婦道人家去比什麽?還有,九弟,五哥要說說你,你怎麽能說出她蠢死了的話來?你說,這話,被皇阿瑪知道了,要多生氣,被雅爾哈齊和那幾個侄兒知道了,又該怎麽氣怒難當?我說,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啊?你六歲就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說吧?你今年三十六了,你這三十年,白活了?”

九阿哥氣道:“你別嘮叨了,我這還一肚子氣呢。”

五阿哥也惱了:“我不管了,我說的,你總不聽,我告訴額娘去,讓她老人家教訓你。”

五阿哥說著,轉身拂袖而去。

九阿哥回過神來,追了過去,“五哥,五哥,你怎麽能告訴額娘,你別氣著她老人家。”

五阿哥也不理九阿哥,埋頭只管走,老九今兒這事鬧得,不跟額娘說怎麽能成?他素來說話在這個弟弟面前就不太好使,捅出這樣的簍子,自然還是得讓額娘罰他。

九阿哥攔不住五阿哥,又看離自家額娘的宮殿不遠了,轉身跑了,不論怎麽說,現在不能去見額娘,若不然,一準一頓好罵,過幾天,等額娘氣消了再去。

皇帝在乾清宮聽聞了此事,怔了半天,咬牙吩咐道:“李德全,去,讓那個孽障抄《孝經》,口不擇言,身不擇行,那麽多年在上書房,他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讓他抄,每日抄十遍,少一遍朕打他板子,打五十板子。”

李德全找了一個小太監去傳皇上的口諭,皇帝坐在禦座上直喘,李德全急忙上去幫皇帝順氣。

“萬歲爺,您別惱,郡王福晉看著一點兒沒放在心上,聽說,她還邊走邊和高嬤嬤商量給您繡什麽樣的繡樣呢。”

皇帝被李德全一頓擺弄,覺得堵在胸口上那口氣順了下來,又聽到這話,一時又嘆:“那丫頭,不記仇,估計,覺著吵過也就罷了,再說,她還吵贏了不是;那丫頭,居然學會拐彎抹角罵人了,說老九是堆屎,膽兒是越來越大了。上回,她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沒

個忌諱,現在,對著皇子,她也不管不顧,唉,這性子,這性子,若不是有朕看著,她早不知被誰吞了。”

李德全笑道:“郡王福晉是個有福的,以前皇太後就常說她心寬,心善,指定能好起來,果不然,現在病就好了,也沒留下什麽病根兒,聽高嬤嬤說,這些日子,天天下廚為郡王爺和幾位阿哥們做飯,一閑下來就繡花樣做衣裳,一刻也沒停過。想來,真是好全了。”

皇帝點頭:“要不是聽高嬤嬤說她做衣裳,朕也不會召她進來,不召她進來,也不至鬧了今兒這麽一出。老九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說話那麽不謹慎?”

李德全輕言細語安撫皇帝:“皇上,依奴才看吧,這事兒,您也別放在心上,只當是兩個小孩子拌嘴就得了。”

皇帝想了想,嘆口氣:“你聽聽那話說的,一個就明晃晃的說討厭你,一個則喊什麽你沒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裏。聽聽,聽聽,這像皇家的人能說出來的話嗎?這哪還有一點兒城府、修養?小官吏之家也出不了這樣的媳婦和兒子吧?”

李德全又道:“皇上只當看小輩兒玩鬧吧。”

皇帝嘆氣:“老九存心不好,那丫頭偏歪打正著,不僅沒落入老九設的套,還讓老九啞子吃黃蓮。唉,這丫頭,這才醒了幾天,這鬧的事兒就一出又一出的。”

李德全又給皇帝遞了一盞茶:“郡王福晉這一醒,皇上這精神眼看著就好起來了,雖也鬧騰些,這也熱鬧不是。”

皇帝笑著瞄一眼李德全:“行了,就為著那丫頭送你幾粒藥丸子,你就盡替她說好話。”

李德全驚了一下,不過,見皇帝唇角含笑,又放下心來。

“郡王福晉素來是個心慈的,又細致,這幾日,不過見了奴才幾面,便知道了奴才的不妥當,賞了奴才那麽幾粒藥丸,說讓奴才當糖吃。”

皇帝嗆了一下,李德全趕緊趨身替皇帝收拾,皇帝放下茶盞,哈哈大笑:“你也是六十幾的人了,怎麽被一個小丫頭拿糖哄住了?給你糖吃,哈哈,李德全,你今年幾歲啦,還得讓人拿糖哄。”

李德全老臉一紅,“萬歲爺,這個,郡王福晉原話就是這麽說的,奴才,這個……”

看著這個服侍了自己幾十年的跟前人難得的窘態,皇帝越發樂了,笑了半天,方擺手道:“既然你們郡王福晉賞你糖吃,你就吃吧,那糖又好吃,又養身的,跟著朕,總

得讓你算得著點兒實惠。”說著又哈哈一笑。

☆、344、心動

344、心動

那場相當於宣告玉兒病愈回京的宴會之後兩日,莊親王府來人通稟:莊親王病倒在床。

十年前,莊親王偶染恙,玉兒一家必回莊親王府服侍,直至莊親王完全康覆才會再回貝勒府,

這十年間,玉兒自己昏睡,雅爾哈齊與兒女們卻也照例會常回去。現今莊親王病倒,他們一家,便又該回親王府才是。

玉兒看了看仿佛神情十分焦慮實則眼神如常的丈夫與兒子,眨了眨眼,揮退了親王府來的下人。

弘普見自家阿瑪穩坐泰山,只能開口道:“額娘,回親王府後,您別太操勞,一切有那拉氏呢。”他額娘,對於照顧丈夫兒子親人們的事兒,還是像十年前一樣喜歡親力親為,但是,他娶妻回來就是為了服侍額娘的呀,若只是需要女人,按他的出身,什麽樣的沒有,又豈會選相貌才情家世都只能算中等的那拉氏?可他額娘卻完全沒有身為婆婆的自覺。這些日子,聽著妻子或明示或暗示的表達出想幫忙卻無從著手的無奈,想著自家額娘的操勞,弘普又心疼,又頭痛——別人家的婆婆想盡了法兒的為難兒媳婦,他額娘倒好,唯恐累著了兒媳婦。

玉兒無奈地看一眼丈夫兒子,所謂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丈夫兒子是否真的焦慮,她一眼便能看得透透兒的,明明,他們心裏並不如表現的那樣惶恐與出乎意料之外,卻偏在親王府來通稟的下人面前做出一幅焦急萬分的驚懼模樣,顯然,莊親王的病情,他們是心知肚明的。

想了想,玉兒明白了,病愈回京第二天,她去親王府請安時,莊親王身體雖開始老邁,但明顯,除了原先中的毒,不會有別的原因在這麽短時間內導致他瘁然病倒。

看著丈夫,玉兒納悶兒:“你們父子到底是怎麽打算的?按我說的,一粒解毒丸下去,不著痕跡便把毒解了,多省事兒?”

弘普聽了額娘的話,看了看自己阿瑪,見阿瑪眼中果然露出無奈又寵溺的神情,忍不住轉頭謔笑,額娘這般全不喜算計,是阿瑪自己寵得,怪不得別人。

弘普只想著自己阿瑪自作自受,全忘了那寵得自家額娘不用勞心費神動腦子謀劃的人裏亦要算上他的一份兒。他阿瑪從不讓世事的汙濁臟了他額娘的耳,他自己不也從不把這些人事傾軋的事告訴他額娘嗎?如今倒把一切責任全算在了他阿瑪的身上了。

雅爾哈齊看看轉頭偷笑的大兒子,垂頭的二兒子和明晃晃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三兒子,眉一挑:“老三,你來和你額娘說。”老大老二都知道要背著點兒,就這個老三,居然敢明著看他這個阿瑪的笑話,找揍呢?

弘英的笑臉霎時變成了苦臉,阿瑪太狡猾了,他自己不願意

幹的事兒,卻推到他這個苦命兒子的身上。

弘芝看一眼三弟那張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的臉,又面無表情回過頭去,這個三弟,還是這樣笨,看阿瑪笑話,也不知道低調點兒,一點不掩飾,現在好了吧,額娘不喜歡聽的話,得他來說了,果然,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弘英看二哥轉開了頭,又看著他大哥,卻見他大哥連個眼風都不願意給他,只能認命地端正坐姿,準備替額娘解惑。只是,看著他眼神清澈純凈的額娘,弘英痛苦地想:為什麽平日習之為常的事兒,在額娘這樣的眼神下,卻這樣難以宣之於口?

為了減少心理壓力,弘英看一眼自家額娘後,便垂下了目光,一鼓作氣,不能再而竭,三而歇。

“額娘前些日子說過,瑪法中的毒,與五弟所中是同一種毒,不會讓人猛一下丟了命,卻會吞噬人的健康,讓人日漸虛弱,直到病亡。這些,我們這些年在五弟身上都是見過的,因此,並不是兒子們不孝,不馬上替瑪法解毒,實在是當日五弟排毒時,不只拉肚子,身上出的汗也夾著汙漬,這般解毒法,卻是想瞞人也瞞不了的,再則,額娘說,這毒,中的年月越久,越是得慢慢排毒更好不是?

現在,瑪法中毒年月沒有五弟久,但排毒時的反應必然是與五弟一樣的,這般明顯異於平日的反應,阿瑪一顆解毒丹吃下去,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額娘想人不知鬼不覺地做完事,卻是無法辦到的。還有,這解毒的過程,就算太醫診不出就裏,只當是瑪法吃壞了肚子,瞞住了,又如何呢?瑪法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以後便不會防範,下次,必會再中毒。如此,不若像現在這樣,慢慢引發他體內的毒,讓人知道他中了毒,這樣,被太醫察出,他也有個警醒,以後才會小心。

另外,五弟的毒,當年是繼瑪嬤下的,瑪法雖隱隱知道,也罰了繼瑪嬤,但,還不夠,這口氣,我們這些年著實忍得難受,現在,瑪法自己也中了毒,他想必不會再想著息事寧人,為著面子與那虛假的安寧祥和,捂著、遮著、掩著事實了,這樣,我們既報了仇,還不用自己動手,何樂而不為,實在不必替繼瑪嬤打掩護呢。而且,我們還要防著繼瑪嬤倒打一耙,說五弟的毒是我們自己下的,而瑪法的毒,也是因為我們想著早日繼承親王府才下的這類的事情發生。

額娘打小教我們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自己卻總是心慈手軟,過於為人著想了,兒子知道,你指定又要說女人在這個世道生活不易,女人何必再為難女人的話,可是,額娘,您有這份兒體諒的心,人家卻未必肯領情,不但不領情,說不準還會嘲笑你,說你手段不夠強硬,

心志也不夠堅定,甚或於說你是自己沒手段,沒能耐治那害你的人呢。

這些年,兒子們和阿瑪,不是不孝順繼瑪嬤和瑪法,可是,換來的是什麽呢?五弟中毒,隱而不究。

看著五弟受苦,我們誰的心裏好受呢,可是,沒有證據,只能咬著牙憋著氣,暗地裏收拾那木都魯氏家罷了,還不能露出形跡以免被人捉住把柄說我們不孝,著實憋屈。可是,即便繼瑪嬤的娘家再敗落又有什麽用,五弟還是日日痛苦。額娘,若非你醒了,這天下間,居然無人能解這毒。或者,也有人能解,只是,我們卻一直未曾尋著。

額娘,若非您當年留在郭羅媽媽手裏的藥,只怕五弟都拖不到您醒過來……

額娘,你曾說過,讓我們不可以愚孝,命是自己的,不能父祖想奪就奪,兒子們小時候,您針對無緣由苛責晚輩,而晚輩卻不勸阻一味忍讓的事件說過,那些錯誤的事情裏,也有那逆來順受的晚輩的不是,悲劇的造成,正是他們的不反抗不反駁,才更加深了長輩的錯誤,他的行為,亦是更大的不孝。

我們現在,便是阻止長輩再犯錯。”

弘英說完,擡眼看著他額娘,他最怕的,是額娘認為他們不孝順,怕額娘物傷其類,講這麽多,為的,便是讓額娘不會多心,有別的想法。

看自家額娘若有所思的模樣,弘英又低聲加了一句:“當然,若是通過這件事兒,咱們郡王府能爭取到更大的利益,那是最好的。”

原來,丈夫兒子準備利用替莊親王解毒一事實現利益最大化。嘆口氣,這也就罷了,反正解毒的事兒,最好是慢慢來,只是,卻又要帶累得兒媳婦一起操勞了。玉兒倒未想自己會有多辛勞,一則她的身體素來較常人健康,體力充沛,倒也不懼勞碌;二則服侍老人是她打小就做貫的活計,很是習以為常的。倒是那拉氏,嫁到郡王府這一年多,還不曾服侍過病人呢。

玉兒這十年來,不進食也不排洩,一直只是安靜地睡著,相較於別的病人,倒是一點兒不磨人的。常人病了,不只自己痛苦,便連照顧的人,也輕松不了:病人生病後吃、喝、拉、撒、睡要人服侍,病人自己病中會不可抑制的煩躁、焦慮、痛苦、恐懼,輾轉不安,被各種負面情緒折磨,有時,便是病人自己想要平靜,也無力自制。因此,服侍起來,很是累人。沒有充沛的體力,旺盛的精力,待病人痊愈,那服侍的人,也得如大病一場般瘦一圈兒下去。

只是,被兒子怯怯的眼神看著,玉兒又不免好笑覆好氣,“英兒,在你眼裏,額娘是那迂腐得對於毒害自己兒子的行為也不做出反抗的人?”

弘英迅速掃一眼自家額娘

的臉色,不免被額娘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嚇得背上神經一緊。

“兒子知道,額娘最愛我們了。”弘英諂媚地補救,只是,顯然是亡羊補牢。

玉兒哼道:“你知道?知道你還會說這一大篇兒?依額娘看,你是怕額娘物傷其類,認為你們不孝順,連你們瑪法繼瑪嬤也算計,才詳詳細細不嫌繁瑣地解釋了這麽多吧。你這傻小子,別說那只是和你們沒有血緣的繼祖母,便是你們親祖母,要敢害你們,額娘也不會隱忍不發的。額娘可以對加諸於自己身上的百般算計毒害不在意,因為額娘有自信,她傷不到額娘半根毫毛,可是,對於她暗算我的兒子、丈夫,我卻誓不能饒的。”

弘英聽著自家額娘鏗鏘有力的宣言,驚嘆地擡頭,看著額娘臉上堅定的神情,弘英眨眼,噫!他多此一舉了?

雅爾哈齊帶著明晃晃的嘲笑神情看著三兒子傻呆呆的模樣,弘普也終於施舍似地瞄了弘英一眼,只是,那眼神裏的惋惜與果然如此的意思藏也藏不住,弘芝捂著臉,心裏哀嚎,他知道這個比自己晚出生兩刻鐘的弟弟有時會犯傻,只是,傻到這個地步,真是讓他這個哥哥沒臉呀。

看著無良父兄的諸般表現,弘英咬牙,他方才說的時候,也沒見人出來阻止他,到現在,倒個個跑出來嘲笑他,阿瑪和哥哥們,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玉兒看著三兒子一幅要哭的模樣,可憐道:“唉喲,英兒,乖啊。”

弘英委屈地撲跪到自家額娘腳邊,抱著額娘的腿哀哀道:“額娘,阿瑪和哥哥們聯起手來欺負兒子。”

玉兒摸著兒子光滑的臉,笑瞇瞇道:“乖,你阿瑪和哥哥們都不是好人,咱不理他們。”

弘英狠狠點頭,“額娘,咱不理他們,咱們倆好。”最好,額娘以後只理他一個人。

玉兒又捏捏兒子的耳朵:“額娘不理他們,不過,英兒,為了你方才對額娘的不信任,額娘得罰你。”

弘英眼巴巴看著他額娘,卻見額娘神情堅定極了——嗚,額娘不疼他了,弘英好可憐啊!

玉兒看著三兒子如同被拋棄的小狗一般可憐巴巴的眼神卻心如鐵石:“抄孝經。”未等弘英一口氣喘完,玉兒又道:“倒過來抄,一天一遍。不罰你多了,抄十遍吧。”

弘普同情地看一眼自家欲哭無淚的三弟,額娘說的倒過來,是真的倒呀,那字兒,得倒著寫!這樣抄一遍,可比順著抄十遍都累!又看一眼眉眼彎彎的額娘,弘普頭皮發麻,他額娘,是天下間最有女人味兒的女人了,因此,刁鉆起來,自然也比別的女人更讓人頭痛。

呼一口氣,還好,惹著額娘的不是他。

玉兒抿了抿唇,輕聲笑道

:“普兒,記得監督你三弟的功課,錯一個字兒,額娘就要罰你和弘芝到院中倒立。

弘普倒吸一口氣,反手倒立?他都成婚了,額娘還這樣罰他?在下人們來來去去的院子裏、還讓他的妻子看到,他這個未來的家主的面子往哪兒擱?

看著大兒子臉上的裂痕,玉兒咯咯地樂,唉呀,她早就看普兒那張面癱臉不順眼了,才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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